《无境之兽》——非洲版“少年时代”

     《无境之兽》的开头几分钟的画面立刻让我想起了去年的《少年时代》，同样是以儿童视角展开叙事，二者都展现了童年生活的丰富多彩。不论是“想象电视机”还是“水珠变成了黄蜂”，天真烂漫的想象和童言无忌的说笑是每个孩子的特权。两部电影的主角阿古和梅森，他们的的生活是如此的相似，都拥有勤劳的母亲、能干的父亲还有一个和自己争宠的哥哥或姐姐，同样要面临来自学习的压力偶尔也会和朋友们“疯狂”一次。但是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两人的命运却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走向。

      梅森的故事显然是我们更加熟悉的，波澜不惊地度过童年、少年和青年，也许你的“少年时代”比他多些疯狂或者少了些自由，但大致经历总是相似的。这也是这部电影能够引起观众广泛共鸣的原因。然而阿古的“少年时代”却是像我们这些在一个安定的国家平安度过童年的人，即使通过“想象电视机”也无法想象的。

       曾经听过这样一个笑话：专制国家的执政党总能通过暗箱操作在大选结束之后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一个党派林立的国家在大选结束之后，所有的政党都会宣布自己高票当选，然后继续用武力解决民主没能解决的问题。影片中阿古所生活的国家无疑属于后者，政府军被反对党的武装打败，胜利者穿上政府军的制服，又打出了正义之师的旗号继续剿灭酝酿之中的反动势力。在争权逐利的道路上，没有人会考虑人民的疾苦。

      阿古一家生活在一个缓冲地带宁静的小村庄，在内战爆发后也收留了一些难民。然而天真的阿古并不理解战争是怎样一回事，他只是看到自己的村庄被尼日利亚的维和部队（ECOMOD）所保护，有难民整日在村庄外游荡，他甚至还会和朋友一起敲过路人的竹杠。

影片通过阿古这样一个来自“好家庭”的“好孩子”的双眼，展现了西非宁静乡村生活的别样美好：家人之间和睦相处；孩子们自由地在草地上踢球；教堂中村民们以自己歌声与舞蹈和上帝沟通。阿古既享受这样美好的生活，同时夜晚远方隐隐传来的枪炮声也时刻提醒着他，战火随时有可能会让着眼前的一切烟消云散。该来的总会来的，当政变成功的新政府军（PLF）的装甲车开进村庄时，阿古也迎来了自己童年的终结。

      正如理查德·林克莱特选择记录演员十二载的成长经历一样，凯瑞·福永也选择启用当地的非洲小演员作为主角。两位导演的选择无非都是希望影片能够还还原生活的真实，以原汁原味的表演来反映社会现实的美与丑，他们无疑都成功地做到了。尤其是福永镜头中的阿古近似奇遇一般的经历，更将非洲国家的内乱给人民带来的苦难展现地淋漓尽致。

      初入丛林的阿古不懂得任何生存技巧，不会生火做饭，只能捡树叶吃，还害得自己上吐下泻。因为误入了NDF和PLF的交火区而成为了前者的俘虏。自此，阿古开始了自己的从军之旅，成为了一名娃娃兵。在这里阿古第一课就是“服从”，他需要服从是指挥官（commandant）和所有比他强壮的士兵的命令。由最初的因恐惧而服从，到后来在一次次挥下砍刀、一次次扣动板机中麻木自我，阿古逐渐滑向了一个杀戮与血腥的深渊。

            

      阿古之所以能够如此死心塌地的为NDF卖命，并不是指挥官（commandant）洗脑策略起了作用，而是因为他在潜意识之中把这个叛军组织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家。处在那个年纪的每一个孩子都需要一个依靠，这依靠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更是精神层面的。而NDF恰恰是在阿古最无助的时候一个近似于家的存在，在这里他能吃饱，有人陪他说话，指挥官对他的照顾更是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父亲与兄长的关爱。尽管每天都要干自己厌恶的事情，但是阿古明白这里总要比在原始丛林中独自求生要强得多。作为一个失去家庭的孩子他实在不敢奢求太多。

      要说这部电影除了主角阿古之外，留给人印象最深的就要数NDF的指挥官大大·古巴达。伊德瑞斯·艾尔巴将这个角色诠释的十分出色。身材高大，脚蹬军靴，敞怀的军服隐约露出壮硕的胸肌和腹肌，再加上浓密的络腮胡和一幅墨镜，俨然一副土军阀的模样。沙哑的声音不高但充满了威慑力，每句话的末尾还总伴随着一声声挑逗性语气词，仿佛十分期待有谁能够提出不同意见好让他杀鸡儆猴，但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Yes，Sir！”。在他所领导的这支叛军中他的年纪最大，身体最强壮，被这群娃娃兵视为精神上的父亲。在他眼中孩子的眼睛可以瞄准，孩子的双手可以掐死人也可以扣动扳机，孩子和一个士兵同样危险，但如果他加入我们也可以和一个士兵一样有用。正是在这套哲学的指导下，他才将手下一个个原本和阿古一样天真的孩子，逼向了一条条壕沟、一次次战斗，一条泯灭人性的不归路。

      当然每支武装势力的背后必定有政治势力和财阀的支持，阿古所在的NDF也不例外。影片的后半部分，最高指挥官决定解散他们这支武装并将指挥官调离。原本一呼百应、说一不二的指挥官自然不情愿放弃自己的军权，于是便贸然决定切断与政治力量联系，成为了一直没有后援支撑的“孤军”。切断了给养的军队，就像落入水中的糖块，随着补给耗尽人员也逐渐减少。曾经辉煌一时的NDF作鸟兽散，只留下指挥官一人。

       终于，阿古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曾经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每天早上睁开双眼再也不用扯着嘶哑的喉咙去威胁敌人，冒着枪林弹雨为指挥官卖命，或者忍受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的恐惧和痛苦。

      阿古在他的自白中曾经说过“如果这场战争不结束的话，我就永远无法回到从前，去做孩子应该做的事情。”阿古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他害怕尚未结束的内战仍让会夺取他现在拥有的一切美好，而这样的痛苦他稚嫩的心灵已经无法再次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