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狼3》就像是去掉那股子文艺气质的《守望者》,把出身幻想的超级英雄推进现实困境,直戳他们的焦虑与痛点;又好比被纳入变种人性质的《我是传奇》,随着同伴们相继离世、雇佣军的围追堵截,无疑于孤军奋战的罗根举步维艰,彼时的故事背景恰是他的末日。但《金刚狼3》独特处在于,它的悲情色彩已是超级英雄电影之最,悲怆得只剩有英雄独个,“超级”二字早于这风烛残年里烟消云散。
在《金刚狼3》之前,大银幕上还没有哪位超级英雄得了老花眼,会对耗光电的手机无可奈何,为停在半路没油的汽车怒不可遏。作为观众,见证过罗根的辉煌,十七年前于身材巅峰期的他,宛如行走的荷尔蒙,气焰熏天。如今亦迈向了手刃几个小喽啰亦气喘吁吁的时日。这个曾令我们憧憬的传奇人物,竟也刻满了我们终将老去的模样——皱纹、白鬓、疲惫,一声叹息。失去再生能力的罗根,泯然众矣,无非一个身手不错的瘸脚老兵。即便如此,年近50的休杰克曼仍为这个人物贡献了对老当益壮的最佳演绎,和《屏住呼吸》里的史蒂芬.朗一般卓越。还一人分饰两角,将自己血气方刚时的状态以另一种身份还原,并与之对决,刀光剑影间回顾自己的一生。原来金刚狼从未输过,最终不过是败给了时间。迟暮英雄的谢幕,宣告着就算再有二代、三代金刚狼,但罗根唯有休杰克曼,独一无二。
该片正如其名《Logan》所述,它是《罗根传》的终章。讲传奇人物步入晚年,高开低走,前事如烟作废,再无拯救世界的荒谬想法,实实在在是为博得多一秒的呼吸而奋战。开到荼靡花事了,其乃所有人的宿命。
因此,导演詹姆斯·曼高德借续《金刚狼》之名,还的是西部公路片之魂。西部片从兴盛到衰落,从类型片的主流被边缘化,旧日驰骋沙场的牛仔们不见了踪迹,连翻拍的《西部世界》也仅仅是借走了皮囊套在人工智能上。西部片影响力颓唐,精神上不甘,正好和罗根为时代所不容的心境一拍即合。詹姆斯·曼高德采用老派的拍摄手法,往往用到一个大全景来表现人物的无助,搭配脏乱的布景。乱,虽是荒野之上黄沙飞舞的乱,脏,则是灯红酒绿下人心私欲之脏。使得该片整体氛围呈现为粗暴的,压抑乃至绝望的。片中所有的冷幽默、温馨时分都活跃着不安的因子,罗根与x教授的父子情,与x23的父女情在一片漆黑中闪烁着微弱光芒,留得住刹那温存,挡不住寒潮来袭。上一秒还其乐融融的家庭聚餐,下一秒便举家被屠。观众随罗根揪紧的心,尚未完整舒展开,便被接连的冲击打回原形。当我们刚刚接受x教授的“全世界最强大的大脑”得了脑退化后,又迎来了他的惨死。他那定居海上的夙愿,和他所历经的上天入地的战役相比,实在渺小得很。
“宿命”,对超级英雄来说,是拯救了一次又一次的世人后,被遗忘,换来临死前无人搭救的收场。
帕特里克·斯图尔特的x教授及休杰克曼的罗根被一一画上句号。两位角色的永别,双眼合上,未落下一句故作煽情的遗言,这种西部片式的干净利落,留白得何其残忍。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在银幕看二人以父子相称了吧,铭记着罗根有个“办过学校”的睿智的“老爸”,x教授有个“勒令几次退学”的淘气的“儿子”,他俩曾一度相依为命。曲终人散亦是定数。就让观众给予他们下台时足够的掌声,感激曾陪伴我们老去的光影记忆。
Try to kill it all away,but I remember everything。
文|好莱坞先生